◆ 郑景川

饮马峡的嗓子，先是呼喊，后是怒吼

这个春天不曾安闲，骨子里的浮躁，透明地宣告

无形，无影，像一场冰与火，悲与欢的交锋

这尘世，无情总是胜过有情，让树木寒了心经

细沙浮上桌面，更多的沙尘寻到了离家的马背

风过饮马峡，远山垂手侍立，潜入水墨的朦胧

妈妈，我的肋骨折了

妈妈，我弄折了我的肋骨

我知道，我疼的钻心时，你也在天上皱眉

我忍着疼，忍着，骨头的缝隙一天天愈合

就像我一天天多起来的酣眠，和碎梦

疼痛，失眠，我想起往昔，和爸爸去打鱼

脚丫探进车轮的辐条，玩单杠，手指流出黑血块的黄昏

离家三千公里的高原，没一个人，嘱咐我出门小心

没有一个人的等待，让我小心地走路，然后，笑着回家

今晚的月光再怎么苍凉，

都与你我无关

青海工作三年半，踏上故乡归程之前

你差点，踏上生命的归途

去德令哈看你，回来，吃过食堂的煎饺子大米粥

我又到小卖部买了两盒烟

你的满头白发，刺猬一般扎眼，扎心

这天晚上，听梁静茹的每首歌都像在哭

她心脏不好，没来过一次高原，看你

每次探亲，中途，你都被没良心的汽轮机召回

两点醒来，失眠成了夜宴

穿外套，开电视，微光点点，擦亮轮换的日子

凌晨洗脸，左鼻孔擤出血丝，右鼻孔液体下滑

手背上铺满红色，用冷水拍头，拿什么取暖

一场雪，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

大地苍白，一场比夜风还冷冽的想念

醉过，跨不过，那段与日俱焚的爱恨情仇

醒着的人吃蜜，爱着的人施粉

今晚的月光再怎么苍凉，都与你我无关

亲爱的火车

在你的肚皮里打鼾，在你的肋骨里闪电

小心房和你共振，穿越隧道的暗墨，薄凉

一段时间，交给窗口，一截时光，留与车厢

一路同行的人，交换一下陌生的目光

把你来和我往，盛进同一节车厢

把喜乐和烦愁，运往同一个方向

夜不算深，雪算不上纷纷，亲爱的火车

缓缓泊岸，谁的身影，等白了黑首

投 降

向童年，交出布小熊

向妈妈，交出灶边的嘴巴

向爸爸，交出稚嫩的肩膀

向老师，交出透明的谎

向爱人，交出玫瑰的花瓣

向孩子，交出聆听的暖

向岁月，交出发梢的黑

向大地，交出泪珠儿的盐

向真情，交出心头的颤

向长路，交出脚底的茧

向大海，交出辽阔的视线

向万物，交出金的流年